第一章：老子就是巽少言！

    暮水斜阳，晚风抖尽落叶，鸿源城初试红衣，远远处，一宅青砖红瓦，四合大院。

    初秋，微风夹带着凉意，掳掠着半树的红叶，大院门口横扁“巽號”，门口两旁各挂一红灯笼。院内，光洁的青石地面，四处规整有序，花墙别院，假山流水。

    巽號，是巽家巽开元的商号，前院是巽號的生意场所，后院是家眷住处，后院的东边另开一门，比前大门稍小，但后院家眷大部分出入都是从东门。

    一个年龄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公子从小道处躬身出来，四下望了望，然后挺起身板，整了整自己的衣衫，向着东门走去。没走两步，从旁边树丛里跳出一身影，年龄大约二十多岁的少年模样，双臂一伸，拦住公子哥，嘴角一斜，点着头说道：“嘿嘿！三哥，这是又要去哪里？大哥知道吗？”

    叫三哥的公子一个纵身上前捂住少年的嘴巴，然后夹着少年的脑袋快速走出门口，一边走一边说道：“臭小子，别嚷嚷，大哥听到了我就出不去了。”离开门口后，公子松开手，少年呼了几口气说道：“三哥，我可以不让大哥知道，但你必须带我出去一次。”

    公子佯装生气道：“又没有人绑住你的手脚，你每天都可以出去，今天干嘛非要跟我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少年突然叹了口气，颇有惆怅的望着天空，公子哥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，慢慢的问道：“小错，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叫小错的是巽家的五少爷，名叫巽少错，公子哥模样的叫巽少言，是巽家三少爷。巽少言是个我行我素的人，整个家族里几乎没人能管住他，但唯一他怕的一个人却是自己的大哥，也不能说是怕，更多的可能是敬重。

    巽少错低下头，难过的说道：“三哥，我每天能去的地方你都知道，不是私塾就是学院，我想跟你去看看不同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巽少言笑了，说道：“小错，你应该知道，大哥为什么整天骂我，因为我去的地方，都是君子不屑一顾的地方，都是大家厌恶的地方，你怎么能跟我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巽少错摇了摇头说道：“不对，你既然说是大家不喜欢的地方，那三哥为什么还去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挠了挠头，左手搂住巽少错的肩膀说道：“小错，怎么跟你说呢，在家里，你也知道，没人待见我，我是出了名的不务正业的无赖混子，整天吃喝嫖赌，你三哥我没啥出息，整天混天度日，但是你不同，你是咱们巽家的期望，大家都希望有一天你能金榜题名，仕途通达，为咱巽家改变门风。”

    巽少错苦笑一声，说道：“三哥也在骗我，一直以来，朝廷就规定，商家的孩子不能参加科举，我怎么会走入仕途呢？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就不明白了三哥，为什么商家的孩子不能参加科举呢？难道就是因为仕农工商，商人的身份下贱吗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思考了一下说道：“也不全是，其实做官呢，一是具备了权利，另一个是朝廷的脸面，我们商家人为了生意，三教九流的人都要去结识，社会关系很复杂，一旦家里有人做官，权利上的方便以及与钱财的诱惑，很难在仕途上保身，而且，即是能够保身，恐怕也是孤家寡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老爹为什么还让我去读书？”

    “小错，读书不仅仅是为了做官，不读书，不能知礼节，不读书，不能明道理，虽然咱们商家不能参加科举，但是不代表咱们贫贱，这明大理，懂上道之人，为人处世总能高人一筹，咱们巽家，往上排三辈，也没有过高学识的人，在这一方面，吃过不少的亏，咱爹当年也是因为学识低，差一点被抓去坐牢，所以老爹希望你能多读书，多见识，还有，天下总会变的，也未必然都会这样下去，一旦有了机会，这是别人无法取代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三哥，可是我觉得你总是什么都懂，而且你那么聪明，老爹为什么不让你一直读书呢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嘿嘿一笑，说道：“这读书啊，也是要有天赋的，你三哥我，生来就不是那块料，能写自己的名字，识得几个大字恐怕都是咱爹去烧香拜佛换来的。”

    巽少错嘿嘿一笑。

    巽少言琢磨了一会说道：“这样吧，等过两天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玩，那里特别好玩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。三哥你不能骗我！”

    “三哥怎么会骗你，今天晚上我约了人有重要事情，所以你不能跟我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巽少错极不情愿的转身离去，巽少言总算又把五少爷忽悠过去，整了整衣衫，伴着降临的夜色一路走去。

    僻静的过道，是通往赌坊的必经之路，这条路巽少言走了不知多少次，哪里有坑哪里有石头，估计没有人比他还熟悉，今晚的赌局与众不同，想起苏家二少爷苏步轩的脸孔，巽少言就恨不得一脚踩上去，今晚不能输，一定要让苏步轩跪地求饶。

    正在想着怎样整苏步轩的时候，突然道路旁边窜出两个蒙面人，两柄寒光钢刀瞬间架在了巽少言的脖子上，一阵冰凉让巽少言后背毛孔直竖。

    一个蒙面人压低嗓门说道：“你可是巽家的老三巽少言？”

    还没等巽少言回答，蒙面人的钢刀又向巽少言的脖子逼近了一寸，巽少言瞅了瞅钢刀，连忙说道：“两位好汉，有话好说，是要钱吗？我回家给你们取钱，求财吗，是不是，犯不着害命。”

    “少来这一套，我们不是为财来的，快说，你是不是巽少言。”

    巽少言的毛病就在这，从来不否认自己是巽家的三少爷，不管谁骂这个名字，巽少言都是高声大叫，老子就是巽少言，蒙面人这一问，巽少言情急之中又脱口而出：“老子就是巽少言！”

    “好小子，果然是个狂徒，死到临头还这么嚣张！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！等会儿！什么死到临头？我和二位有深仇大恨吗？”

    “少废话，到了你就知道了！要是敢叫唤，我就一刀宰了你。”

    说完，一个蒙面人掏出绳子捆了他的双手，另一个蒙面人掏出一块黑布，将巽少言的双眼蒙上，然后两个人架着他来到树林的深处。

    林子里还有三个人，蒙面黑衣，其中一个身材略显弱小，巽少言被扔到地上。接着听见有人说道：“小......不对，我喊错了，大当家的，人给您带来了。”

    弱小的蒙面人走上前去，借着微弱的月光瞅了瞅地上的巽少言，不屑一顾的言道：“你就是巽少言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勉强坐了起来，张口说道：“不错，老.........我就是巽少言。”巽少言想了想，自己还是别在这里张狂，这些不明来路的人说不定会把自己大卸八块。

    突然巽少言一愣，继续问道：“你是女的？”

    “是女的又怎么样，女的就不能杀你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，不是，我这人虽然生性不羁，可是自知没有伤害过谁家姑娘，更没有与女人结过仇恨，姑娘这是为的哪出？”

    “你是不是与苏家三小姐苏月定下婚约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一头雾水，自己跟谁家的姑娘定婚约关她什么事，巽少言疑惑的问道：“我说姑娘...”

    “不许叫我姑娘！”

    “那叫什么？”

    “叫我大当家的就行，我是马匪，不是什么人家的姑娘。”

    “好，好，那叫你大当家的，我跟苏家小姐定亲之事，难不成犯了什么忌讳？”

    “不是忌讳，是耻辱，是苏家的耻辱，就你一个声名狼藉的放荡公子，怎能配的上苏家的三小姐，今天绑你来，不是为了杀你，是让你回去退掉婚约，若是不然，定取你狗命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苏家的婚事与你何干？奥，我明白了，原来你们是苏家的人，苏家三小姐要是觉得我配不上她，她直接退婚不就行了，何必这么兴师动众。”

    “砰”，巽少言的胸口被狠狠的踹了一脚，打了两个滚，这巽少言从小到大那受过这种委屈，呼的站起身来，破口就骂：“你奶奶的，老子就是巽少言，老子就是跟苏家定过婚事，怎么了，想让我退婚，没门，老子今天就告诉你们，这娘们我娶定了，娶回去我让她洗衣做饭，当牛当马，天天打，天天骂，你能把我怎样...”

    话刚说完，呼啦啦的两个大嘴巴子抽在了脸上，接着又被踹了一脚。

    女蒙面人说道：“都说这巽家三少爷是个狂傲无赖之徒，果然不错，实话告诉你，我不是苏家的人，但是这事我管定了，你要是不退婚，过两天我们还会来，你不是想作威作福吗，那我就砍掉你的双腿，剁掉你的双手，让你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，看你还敢嘴硬。”

    巽少言吐了一口嘴里的血丝，说道：“甭吓唬我，我巽少言也不是吓大的，想让我退婚也行，但是你要告诉我为什么，否则就是切了老子的命根子，老子都不退婚，除非你杀了我，要不然我把苏月娶进门后，就让苏月痛苦一辈子，就算我整不了她，我可以让下人去整她，让她痛不欲生。”

    “无耻之徒！”

    “无耻的是你们，无缘无故的打了我一顿，还要我无缘无故的退婚，俗话说，宁拆一座庙不拆一家亲，你们这才是真无耻。”

    “拆不拆庙的，那也要看这座庙好不好，我表姐...”

    “等会儿，你表姐？”

    女蒙面知是自己说漏了嘴，索性直接说道：“不错，苏月是我远房的表姐，人长得倾城佳色，从小知书达理，温柔贤惠，她怎么能嫁给你这么一个放荡之徒，但是我的姨夫为了保全他的产业，非要与你们巽家联姻，我表姐无力反抗，所以我就替她来出面解决，就冲你刚才说的这些话，我就是杀了你，也不会让我表姐嫁给你。”

    巽少言勉强坐起来，靠到一颗大树旁，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，原来是苏家三小姐不同意这门婚事，但是又奈何不了自己的父亲，于是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，让自己退婚。

    巽少言坐在那里想了一会，女蒙面问道：“怎么样，想通了没有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突然一笑，说道：“原本呢，我也不是很喜欢这门亲事，都说苏家的三小姐如何的才华出众，绝世容颜，但是我巽少言不稀罕这些，天下美貌的女子我见多了，听说她自命清高，我最不喜欢这种女人，最重要的原因是我呢不想跟她结婚，本来想着用什么办法跟苏家解除婚约，今天这一出我反而不想了，我绝不退婚！看你能把我怎样，陆府的大小姐！”

    女蒙面人身体一震，刷的抽出手中长剑，一剑指着巽少言的胸口惊慌道：“你怎么会知道是我？”

    巽少言感觉自己已经占据上风，晃了晃脑袋说道：“想知道啊？好，先给我解了绑，怎么，你们这么多人，还害怕我跑了不成。”

    陆小姐示意了一下，两个人上前给巽少言解开绳索，取下黑布，巽少言揉了揉眼睛，指了指一个黑衣人手里的钢刀说道：“刚才他们用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，我就看见刀背上印着一个官字，这是官刀，官刀，只有衙门里的衙役捕快们才会用，所以我断定你们不是什么马匪，假扮的，马匪敢用官刀吗，这鸿源城虽然大，可也没有多大，想知道点事对我这样的人来说，还不算难，我早就听说这鸿源城的陆知府和苏家有些往来，估计有点亲戚关系，而且，陆知府有一个千金，听说会一点花拳绣腿，那么猜一下，能调动衙役们帮着你做事的人，也只有你陆小采陆大小姐了。”

    陆小采自然是无法想到自己做的事情是多么幼稚，她也曾未想到过巽少言能知道这么多事情，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，其实，虽然当时的信息沟通没有那么广泛，但是像巽少言这种整天在外面交际胡混的人，难免会听到太多鸿源城大大小小的事，人在外面待的多了，知道的事自然就会不少。

    巽少言摆了摆手说道：“行了，都别蒙着了，都摘了吧，以后学马匪吧都仔细点，别那么轻易就暴露自己。”

    既然被识破，也没有必要再装下去，大家都摘下面布，巽少言虽然看不太清陆小采的模样，但隐约能觉察出这是一个风姿不错的女孩。

    巽少言接着说道：“你陆府小姐胆子可不小啊，知不知道绑架是触犯法律的，这事要是捅出去，恐怕陆知府的名声和前程都会让你败坏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就不怕我会杀你灭口？”

    “不会的，你肯定不会的，他们肯定也不会，毕竟都是衙门的人，属于朝廷人员，总不会知法犯法吧，再者说要是真的想杀人，也不会把全衙门的人都招来，据我所知，整个衙门能带刀也就他们四个吧，无非是出于对你大小姐的威胁，不敢反抗，出来帮个门面而已，你们说是吧哥几个。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，四个人都低下了头，巽少言笑了起来说道：“要是真的想杀我，也不会我一句话就给我松绑，那是因为你们做贼心虚，哈哈...”

    陆小采将长剑刷的又抽出来说道：“他们不会，但是我会！”